巴黎奥运开幕式的中文风波
Provocative(挑逗或冲击观众的舒适区)是一种当代艺术风格。这种风格的作品不仅在艺术馆展出,而且成为城市街头雕塑和表演时尚,正常社会的男女老幼见怪不怪。但大部分中国人久居鲍鱼之肆,审美趣味和价值观都比较独特,跟正常社会比较隔膜,受不了这种挑逗和冲击。
巴黎奥运会开幕表演在中文世界引发一些怪异的评论:表演不气派、演员不漂亮云云,比较中国特色。一位美国记者推特上发帖,提及2008年北京奥运的往事。当时,演唱《歌唱祖国》的女童因为被认为长相不够漂亮而被安排用替身上台假唱。一位推友回帖评论说:“你歌唱祖国,祖国嫌你长得丑上不了台面”。“祖国”为了要面子可以不要脸,就是严复说的“始于作伪,终于无耻”。
其实,那个被中国人认为不漂亮的女童很可爱,他们之所以能干出那种不伦不类的事,显然是因为他们的审美出了问题。那个女孩子长大后成立了自己的乐队,最近从北卡莱罗娜大学毕业。
昨天下午,一边修纱门,一边听几位大V在油管讲故事,其中有段节目讲到一位国内导演说,他们拍片子主要针对的观众群是城乡结合部的更年期大妈。看来那位导演对市场把握的相当精准,因为这个群体最能反映大部分中国观众的审美趣味,介于农村老太太和三线城市居民之间,稍微加点佐料就能把大部分一二线城市居民的趣味包容进去。这是大部分中国观众审美水准的现实,他们对有点provocative风格的巴黎奥运开幕式评论怪异,也不奇怪,无非反映了中国观众审美水准的常态。
Provocative(挑逗或冲击观众的舒适区)是一种当代艺术风格。这种风格的作品不仅在艺术馆展出,而且成为城市街头雕塑的时尚,正常社会的男女老幼见怪不怪。但大部分中国人久居鲍鱼之肆,审美趣味和价值观都比较独特,跟正常社会比较隔膜,受不了这种挑逗和冲击,甚至害怕他们的孩子看了这种作品就去未婚先孕,爱上同性,找医生变性。这可能跟中国人被党国教育得整天害怕吃不上饭差不多吧——一种独特的集体心理。
更怪异的是一些中文山寨基督教徒的评论,说是巴黎奥运版《最后的晚餐》表演亵渎了他们的宗教。基督教在历史上还不存在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奥林匹克运动。而且,《最后的晚餐》是15世纪艺术家达芬奇创作的艺术作品,是宗教题材的艺术,不是宗教。15世纪也是世俗化突飞猛进的时段,史称“文艺复兴”,就是破除教廷控制的基督教神权对思想的禁锢,复兴古希腊和古罗马的艺术传统。那是个艺术创新和思想解放的时代。
一些中文山寨基督教徒比党国的G点还多,动不动就是别人亵渎了他们的宗教。这可能就是宗教社会学上讲的跨文化初信者特有的狂热和狭隘吧。我1980年代末在山东受洗,有不少基督徒朋友,开开耶稣玩笑都正常,很少像网上看到的一些自称基督教徒的中文才俊这么狭隘的。很多年前到美国,开始去过几家大陆和台湾移民为主体的华人教会,难以忍受那种蒙昧和狭隘,加上牧师和会众表现的各种初信狂热症状,后来再也不去了。好在,现代社会已经不是一家教会垄断真理。
当代欧美主流基督教的教会大部分比较宽容。不是基督教天然就比其他宗教宽容——它直到17世纪初才停止火刑烧思想异端——而是过去几百年西方政治文明化让基督教不宽容就生存不下去。没有宗教势力会去主动放松独断,就像没有独裁者会主动放弃独裁,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在西欧和美国,任何宗教都必须在法律下运转,不得不宽容,不只是基督教这样,其他宗教也不得不这样,否则就有被关门风险。上周,德国刚关闭了一所挑动仇恨、宣扬不宽容的清真寺。
各种宗教信徒中都有一些极端分子,他们的共同特点是动不动就声称别人亵渎了他们的宗教。基督教福音派中有不少这种神棍,第一代中国移民弄的山寨基督教中,这种才俊密度更高。在西欧和美国,基督教被启蒙主义、民主宪政和现代法治驯化了几百年,不敢再玩暴力了,顶多打打嘴炮。伊斯兰教不少信徒仍然把暴力当家常便饭,自暴与被暴相结合,把一些地区折腾得鸡犬不宁。世界不安宁,各种宗教中的极端分子功不可没。面对世俗文化和前卫艺术创造,基督教中的极端分子和伊斯兰教极端分子貌似可以分享同一个表情包:苦大仇深。
本来,正常人看运动会开幕表演不就是为了高高兴兴,搞笑娱乐一把?何必这么苦大仇深?巴黎的开幕式至少表演的好玩有趣,比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上张艺谋弄大批肉身木偶跳集体操强多了。更不用说嫌小朋友歌手长得不够好看,把另一名小朋友弄上台假唱的恶心事。芸芸众生平日为生活奔波,遇到开运动会好玩有趣轻松愉快一把,要欣赏,多少要有点审美趣味和生活趣味。显然,很多中文世界的观众,尤其是中文山寨基督教徒,在审美趣味和生活趣味上都出了问题,有异于生活世界的现代常人。
封闭的社会产生封闭的心灵,面对开放的现代世界处处格格不入。不是世界错了,是他们的心灵和眼界封闭得太久了,眼睛只看到西洋景,心灵已经打不开了。